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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知道你在流泪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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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1-11-8 22:05:1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我躺在山顶。青草的香味,杜鹃花映红的天空,依稀感觉是一场梦境中的梦境。
  
  记得有哲人说过这样的话:生命需要平静,需要卸去重妆之后穿过那空旷无人的剧场,让自己的心灵被时空悬置起来,接受平静中产生的思想和智慧的烛照。
  
  我大概就是怀着这样的愿望爬上了这个山顶。这不是泰山、黄山,只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山,它的名字叫“五通山” ,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不是四大皆空,是五路顺通。
  
  “四大皆空”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只为了疲惫的灵魂和纷乱的心得到休憩安宁的一种借口、一个出口,或者确是无比虔诚的,以想象中的一种清修圣地深处的迷幻而空灵的姿态存在;“五路顺通”的感觉是一片充满希望的绿色,只是错过了与激情与理想碰撞的时光,我们很难再相信理想主义。
  
  这是一个下午,一个人的山顶。 她还是躺着,比前些日子又瘦了些的样子,太阳以六十度的温柔目光呵护着她的美,她半眯着眼睛,左边的脸呈现金黄,右边的脸陷入梦魇 。
  
  这不是我吗?我却又很自然的用上了“她”这个第三人称,大概我的灵魂早已习惯在某个时刻飘荡在自己的身体之外,远远近近幽幽怨怨的审视自己。也许人死之后也是这样一种轻盈的与自己的身体若即若离的状态。我们在若干年以后会与自己的灵魂相遇,这是一场必然的约会,无论你有或者没有足够的耐心,它都会如期而至。
  
  很多年以来,我都是一个无神论者,我也不相信共产主义,我不追星,唯一崇拜的陌生男人是周恩来,因为在所有有气度的男人中,他比较接近我的审美观。但后来我逐渐发现,没有信仰实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你随时随地被虚无牵引着,空虚的感觉渐渐抽干了你生命的水分,你的前面不是五路顺通,而是万丈深渊,而信仰,就是最后一根稻草、最后能支撑你的一股力量。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普通人是那样的惊慌失措,宗教信徒却可以安详如初。
  
  一个我曾经熟识的女孩离开了这个世界,在世的时候她没有享受到什么家庭的温暖,穿的都是破衣旧衫,走的时候,她的后妈给他换了一身新衣服、新鞋子。老人们曾说,那些鬼魂,3岁以前的孩子都是有天眼可见的,邻居家有个三岁不到的小姑娘,在路过她家门口时说:“姐姐穿了新衣服新鞋子站在门口对我笑”。
  
  我开始相信人死之后的确有灵魂存在,和世界上有许多神秘的力量存在的道理一样。也许是短暂的,像一股气流一样,像风,通体透明,在他生前留恋过或者一直生活过的一些地方徘徊,最后,那同样不为我们所知的时刻到来,他被卷入那个神秘的不可知的世界里,这一生真正的结束。
  
  我其实不愿意谈到死亡,我的朋友也不喜欢我说这个,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时候,颓废主义容易潜滋暗长,身体的某一隅似乎已经散发出腐烂的气息,一个黑色的影子狞笑着说“回来吧”。但它是客观存在的,无论我把死亡形容得如何狰狞忧伤,都不得不说是一种心灵深出的释放,如果我们被命运扼住了咽喉,我们的心却可以自救。
  
  “孤独时我们不会被物质所灭。我们在物质上灭,是不知道孤独的时候。”某个哲人这样说着。我们也属于物质的存在,对于整个世界来说,我们是渺小的,可当我们幻灭了的时候,整个世界对我们来说也是不存在的了。对于我们这样一些渺小而又相对浩瀚的生命来说,走走停停,许多年过去了,其实反复思量,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走,孤独是一种宿命,只有生命的消逝才会让我们不再孤独。
  
  仔细想过孤独这个词语吗?有时候觉得非常抽象,有时候我似乎感觉不到,就好像我会一个人在整整一天的时间里不和任何人说话。我以为自己已经能控制自若,可是有时候,突然意识到其实孤独已经把我吞噬在其中,就会非常绝望。
  
  我清楚得知道自己的抑郁症从未消失,我常常感觉到许多美丽精致的思想被禁锢在人们世俗的肉体中,他们或者耻于自己的外表,默默掩饰了自己思想的火花,或者即便他们偶尔鼓起了勇气,也很快在世俗异样的眼光里溃不成军,渐渐他们丧失了灵魂的锐气,终于的思想变得和他们的肉体一样平庸。
  
  可我也清楚得知道自己不是思想者,只是一个信徒,对,我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信徒——一个佛教信徒,很多年前我就准备这样定位了,只是条理不够清楚。
  
  这个信徒此刻在山顶。天空瓦蓝瓦蓝,风柔若无骨。天色很亮, 却跟夜一样静,太阳衬着地平线,云彩仿佛在脚下游动,偶尔一群候鸟飞过头顶。在这个远离城市的下午,她象风中的叶子,和空气一起悬浮,没有什么比处在这样的高度和位置更容易让人忧伤、痛楚,更容易被记忆俘虏。她想起有个诗人说,他努力攀登,要把这个世界像腐烂的弹丸一样掷向身后,到达峰顶后他拒绝远行,只像一首诗一样站立着,最后他自缢于山顶的一棵古槐。 这个信徒还是我,我想到这个诗人的时候就体会到他绝望的心,那是海子的信徒。
  
  诗人怕下山的路吗?我不怕下山以后去什么地方会承受如何的落寂,虽然这个过程的确让我落寂。
  
  春天的山顶是一种嫩生生的遥远的疼痛,眼前的新叶与远处山间草芽绽开的绿色上,都挂着一些透明的伤口,一些关于生命的伤口。
                   
  没有山妖,没有仙女,从山顶向下看,只是一幅淡彩的江南水墨画,我就从那里走出。放眼,除了我看不到一个人。轻轻哼唱着:“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心里忽然有些苍凉。
  
  这首词的作者弘一法师多才多艺,光芒四射。然而,就在他的事业如日中天之际,人届中年,突然抛妻别子,循入空门,法名弘一,修律宗,为律宗第十一世祖。他的爱人有一个和我一样的名字——叶子,在法师出家后,叶子跪在寺前三天也始终挽回不了,只好孤身一人回到日本。我不知道他写这首词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这个他曾深爱过也被他的出家深深伤害过的女子,只是觉得心里忽然其来的酸楚。其实这时候哭是最好的,没有人知道你在流泪,没有人发现你这时的软弱,没有人注意你。
  
  我总是能听到自己心底里呐喊的声音,沉闷而且嘶哑,不止一次想喊出来,是带有哭腔的。 其实我一直是个阴郁的人,我身上带着一种灾难般的气息。偏执,沉默却内心激烈,而且情绪化。
  
  所以我庆幸自己是一个佛教信徒,我逐渐苏醒的红粉骷髅的慧根安抚着我。
    
  早年,外婆就对我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念念佛经,可以让自己静下心来,远离烦恼,我却一直没有这么做过,这不是因为我对佛不够虔诚,相反,正是因为冥冥中感悟到的佛的灵性和无边神力,才不敢接近于佛更多,怕自己把握不好宁静的度、领悟不了其中的奥秘而亵渎了佛。
  
  大凡人们信佛,都是为了能超生极乐世界。宏一法师也是如此吧,在终极的圆满与极乐面前,今生短暂的爱情是可以舍却的。念佛念得多念得少,念得有妄想没妄想,那不是关键。关键就在于你有没有深信切愿,蕅益大师说过:“往生与否,全凭信愿之有无”。所谓的信愿就是“欣慕极乐,厌离娑婆”。爱恨,痴恋,贪念,名利,娑婆世界的缠缚,就是这些东西使得本来是佛的我们,堕落成今天这个样子。但要真正的厌离,对于这一切都不留恋却又难以做到。
  
  所以信徒如我,也不过偶尔受到佛光感化的孩子,连一介俗家居士都不算。
    
  独自爬上春天的山顶,寻找关于时间里可以宁静的救赎。
  
  佛说,放下了,就拥有了。
  
  佛说: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我盘坐在山顶,我的手指挽住一朵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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